|
你走,我不送你 ;
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都会去接你。
[一]
竟是这般突然,在你与我相扣的,轻如蝉翼的生命里,有馥郁的花朵自北向南开放。它们一路翻滚,一路燃烧,带着足以洞穿所有季节的香味,不遗余力地向前奔走蔓延。它们不停息,不留任何彷徨的余地。那些沿途织绘出的冗长图案,可以在某一个早晨通向遥远的往日。你可还记得,这些肆意流窜的花朵,便是你与我的痕迹,顺着某年深北的秋天一路南袭。你说,梓是等待花开的意思。我说,祭有忘掉过去的含义。于是我们靠在一起,梓和祭,别人听来,似是在说,自己。
——那么,你会用这个名字多久呢。
——用到你不再叫梓的时候。
窗台上的植物绿意鲜活,姿态静止而安定,如我后来生活的模样。这是我的选择,以平淡安静的神色来面对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尔会有一些小喜悦和小悲伤,却也能够做到知足常乐。不再去想从前如何地步履艰难,以及每个深夜里清醒着的岌岌可危的梦境。然后,那些曾经在记忆里刻骨一样疼痛着的,就真的不断弥退在如今一点一滴聚集起来的细碎微笑里。被年华翻覆的伤口一旦静止,便会发现有大把以前认为怎样也抓不住的幸福停在手里。这个时候的我敢于承认,我已不再是从前的样子了,但是我开始归于更加原始的姿态。那个藏在更多年月之前没有被提起过的样子。可以尽力微笑,尽力拥抱。可以眼底不带有任何晦涩地对你诉说,清,我很好。
但,不是没有遗憾的。至少,我放弃了丰盛的文字和足迹,以及从前以为会追逐一生的自由。翻看了所有写过的字以及字里的生活,纵使温度和轮廓都还清明可见,再提笔时却早已模仿不来。这几年想来也被是文字荼毒了心智,不断在本该遗忘的地方剜出伤口,如今失掉这种能力也不会太过追忆。只不过当我想用文字将眼前的生活说给你听时,才突显艰难。好在大多时候你都与我一样,于是庆幸在这样多的时间里你我都懂得彼此。
[二]
在我们力所能及够到的繁华时光里,在那些情话疯长嘴角上扬的年代里,在荏苒如梭盛开又颓败的岁月里,于你于我,都是没有彼此的。那几年周围到处生出无法面对的誓言,也很少去给予回应。有些话一旦说出,就奢望别人能够坚守,但,心知奢望不起。所以自是不愿在那些承诺面前做过多的停留。于是你说我们遇见晚了,我想也是。很多的字眼从未竖立在你我之间,一言一语亦从未有过那些温软又脆弱的允诺的姿态,可是,却有了大片别人羡慕不来的交集。它们化进生活里,形成共同的细节,美好而又旖丽。除了文字。除了那些被路人拿来粘贴,被我们拿来厌弃的煞笔文字。彼此也都不会介意,那段只关乎你我的生活,没有文字来记录。只不过,在后来极少出现的矫情状态里也偶尔会想,若你我的遇见能够稍微提早一些,只是一些,我们的名字写在一起时会不会就比现在要美丽。
火车轰隆的响声还在,带着决绝明确的方向,来,或者去。你我则多次在这样的过程中,等待。等待那些属于我们的,不属于我们的城市,不断收留,不断放行。一样的茶杯,一样的牙刷,一样的手链,一样的尾戒,一样的拖鞋。然后你和我,于那些冰冷陌生的城市阳光里,吃同样的午餐,走同样的路,唱同样的歌。以及,一起哭笑,一起说着早安与晚安。后来我把那个穿着木鱼的红绳送给了我的爱人,我告诉他,另一个在清小青手里。他也时常会羡慕,羡慕有那么一段生活,你我藏匿在悲伤不肯逃脱的面容里,相依为命。
我们用音乐,谈谈情说说爱。我看到这个征文题目的时候,便觉得再适合你我不过。关于旋律,你我之间的太多。那些在彼此面前无法说出口的,就只好找一首一首不间断的旋律,来替代。深夜在少有行人的大街上闲逛,找可以唱歌的酒吧。你说,你是第一次为女生唱歌。你说,下一次会为我学唱新的歌。其间我偶尔会哭泣,你偶尔会燃一支烟。那种可以将寂寞烧成一缕青丝的东西,当时已经决定再也不去碰了,所以在你提出与我同抽最后一支的时候,并没有真的去做。只不过那番决定在后来的生活里始终是没有做到。
也时常会庆幸,庆幸生命灰白又漫长的旅途里,你我的影子可以重叠在一起。那些有你有我的城市也开始在记忆里变得分外好看。不记得走了多少路,但是可以想起,后来我们买了一百张创可贴才足够包装那两双被鞋子磨破的脚。不记得有没有合影,但是可以看见,在拍过的无数风景里,处处都有着似是夏天的浓烈颜色。清小青,想起这些你会不会微笑。路途遥远,我们没有说过要在一起。
[三]
那些用文字堆砌起来的深情对白,时常带有相同的模样。比如,总会有一个人反复对另外一人说,离开的时候记得带上我。或者,会有一个人大义凛然地站出来喊,想离开的时候我带你走。而,这样的话语本应有着承受不起的重量,可是说的人往往都是年少轻狂。到头来付诸实践的数字有多少,奈何能让人寒心到可笑。所以,你我过早地跳到对面去清醒,也算是种幸运。就好像,那年我因你到北方去,你因我到南方来。我可以倾尽所有给你一个家,你愿意断了一切后路跟我走。这样一个别人完不成的过程,需要的是心照不宣,而不是言之凿凿。清小青,你说是不是,人群里那种刻骨的深情表演,恐怕你我都早已厌倦。
可是,若时光可以逆流,我怕我便没有勇气再带你走。这两年我一直怕,怕你离开后会过得不好。其实当初我也深知,你是抛下所有去往那个城市,一旦离开,便不能回头。放下的,或许不止是一座城。我想,若是你我换一换,换你来带我走,自己多半是无法随你而去的吧。尽管最后你还是与我离开了,那时的你我突然就像两个看不到未来的孩子,迷失在漆黑的路途上,只能抵死往前走。
清,你看,成长的过程中,总是要付出很多很多的代价,多到超过我们所能承受的分量。好在还有你我可以一起面对,即便只是一部分,却也让我们有了共同的力量。你我同撑一把伞,不去计较谁被淋湿了多少,如此,便是可以一起走下去的理由。没有太多复杂的细节。其实这样就好,比起曾经那些四处游荡着的令人难过的誓约,其实这样就好。清小青,我之于你,自始至终少了一个约定。可是你之于我,却又比其他人多了太多。那是沉淀下来的,看得见,摸得到,够得着的,生活。
[四]
纵使时光拖沓着不肯走远,那些你我错失的年岁,终究已经跌跌撞撞地过去了。来路冗长,且不去思量。但愿你与我以后的日子会过得安稳沉着,找一条值得走下去的路,就真的走下去。至于眼前城市,从一开始就不断逃离,逃离那些无法面对,却又深知其实无法面对的是自己。于是我终于在最后一次回到这里时开始凝固,开始试着去坚守。你可记得,在我之前写给你的字里,我说清小青,我愿意放手,放手渴望了一生的自由,为那个能够给我家的人。如今我做得很好,但愿你也一样。
打开衣柜,发现你留下的信笺。浅浅的几个字,除却你我再无人懂得。窗外暴雨一直在下,如同那年雨天溅起在你我脚上滂沱的水花,卷着或许薄凉或许深厚的过往滚滚而逝。清,我这里不会再有晦暗的字眼和孤独的晴天,我愿意忘记曾经所有用过的,关于流浪的词汇。我愿意就这么长久安然地守在我爱的人身边,一生说着至死不渝的话。清,我相信我可以。我相信你也可以。
清小青,其实我们一直在做不知是非对错便义无反顾去追逐情感与自由的盲者。可是这个世上很多值得的和不值得的,也许只是像歌里说的那样,等到生命成灰,我们才能够体会。
于是我也只能简单地期望,
待到这个世界苦乐为竭,还有你,还有我。 |
|